Wednesday, October 26, 2011

[閱讀]華特‧班雅明《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》之一〈攝影小史〉

同樣都是從《班雅明隨筆集》 (Walter Benjamin Essais) 選譯而來。台灣出版品只有選錄兩篇文章(〈攝影小史〉與〈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〉),定名為: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

而大陸出版品,則由廣西師範選了四篇短文(本雅明論藝散文四篇︰《攝影小史》、《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》、《繪畫與攝影》、《法國國家圖書館中國畫展》),定名相近: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︰本雅明論藝術

論定價,台灣版定價正巧高於大陸版兩倍。難怪有人認為雖然大陸的翻譯水準參差不齊,但是看在購書人的眼裡,實在掙扎。買不買?價格是難以拋棄的考量之一。

部落客「伊塔」有篇文章寫得不錯,可以參閱:華特‧班雅明《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》-世界末日-新浪部落

會舉出上文,是因為在我閱讀之後有些心得正好與伊塔有些不同,或許有興趣的人可以參照。
尤其是有關攝影術未能成為專利,而成為公開的「財產」這件事。

攝影初始於暗箱與針孔的方式,以留住光影的輪廓,可以遠溯自達文西,雖無廣泛的被繪畫者所運用,但已經可以確立透過攝影箱而留駐光影的呈現。班雅明指出:十九世紀初期 (1839), 尼葉普斯 (Niepce) 與達蓋爾(Daguerre) 經五年時間研究,才發展出較方便複製的手法。 只可惜,他們向法國政府申請專利不順遂,被政府趁機攫奪這發明(伊塔說:讀來真叫人憎惡那副公家嘴臉),將新技術公諸於世。這樣的轉折類似於汽車的專利,因為被認為有利於大眾,因此得以更公開的方式,讓大家「享有」,因此使汽車技術得以長足的發展。我想,這(非屬專利)也是使攝影技術得以快速發展的重要契機。


班雅明表示:「最近出的書刊紛紛點出了一項驚人的事實:攝影的黃金時代——也就是希爾 (Hill)、卡美倫 (Cameron)、雨果(Hugo)、納達 (Nadar) 活躍的時代——是集中在攝影發明後的第一個十年內,然而這正是攝影邁向工業化前的十年。」所謂的工業,班雅明解釋:「攝影工業是靠名片格式(carte-de-visite)的肖像照才大大征服了地盤,此事背後意義所值得深思。」(p.11 )。平民家庭也可以擁有肖像照,這不再是貴族的權利,或說「能力」,不是所有人都能請畫家為自己畫上一幅肖像。而肖像使得後人能夠緬懷其祖先,同時也需要對這影像給予定名,或更多的細節描繪,才能「如實」的保留下圖像所能表現的「完整」訊息。
早期的攝影,缺乏「文化」,最直覺的思考就是向繪畫借鑑,因此攝影「繪畫化」當然是一個重要的過渡期。然後,在解釋的文句中,班雅明提出了「靈光」一辭。

〈攝影小史〉第二節,班雅明以自藏的拍攝者不詳的卡夫卡童年肖像為例,說明「相片中的小男孩大約六歲,穿著又窄又小、令人幾乎感到屈辱的童裝, 襯著過多的編帶飾物,他站在一幅繪有溫室冬園的風景畫前面,棕櫚枝葉僵立在背景中。甚至,就像為了使這虛假的熱帶景觀顯得更悶更熱,被拍者的左手還拿著一頂寬邊的大帽」(p.30 ),在這些敘述中,情感的投射不可免。也正是圖像的解讀,早期的攝影仍然套用繪畫的解讀。

小卡夫卡「若不是他那無盡憂傷的眼神,想奮力主宰這個為他設計的風景」,他勢必會被佈景吞沒。」(p. 30)也就是說,過於裝飾的布景,往往模糊、侵奪了被攝者的光彩,除非被攝者具備凸出的神態表現。

班雅明認為,「早期的人相,有一道『靈光(arua)』環繞著她們,如一種靈媒物,潛入他們的眼神中,使他們有充實與安定感。」 從技術上來說,這樣的靈光來自於光影的表現:美柔汀法(mezzotinto)的運用,「光線慢慢從黑影中掙扎而出」,這往往來自於長時曝光的效果。早期的攝影術,光圈太小,底片感光能力差,需要長時間曝光,有賴攝影者與被攝者的配合。「『靈光』並不只是得自原始相機的產物。當時被拍攝對象與技術彼此配合無間,契合程度至為精確。到了日後沒落時期兩者卻完全背道而馳。」(p.32 )以今日的眼光觀之,這只不過是攝影技術的進步,增加了可以表現的手法及空間,以及攝影者重視光影從黑暗到光明的連續性或否的差異而已。

這讓我直覺聯想到自然攝影大師安瑟‧亞當斯為何發展zoom system,以光影的綿密性呈現連續的色階與精準構圖的對稱或和諧。這有相當大的程度正與班雅明的「靈光」相呼應。

在談這影像空間感的圖像解讀之前,班雅明在討論達蓋爾銀版相片的時候,已經提到:「當時的肖像之所以具有這門藝術的一切可能性,是因時事與攝影尚未建立關聯。」(p.22)言下之意,當圖像尚未與時事或者直接說是報章雜誌等載體相關聯時,他具有「藝術」性,當需要對影像解說時,藝術性已經蕩然無存了。

這樣的概念一直延續到全文結束。其癥結就在相片的真實性:「報導與真實性並不總是能連上關係,因為報導中的相片是靠語言來相互聯結,發揮作用的。」似乎文字具有比圖像更「真確」的特質。也就是說「一定要有圖說文字的介入,圖說藉著將生命情境作文字化的處理而與攝影建立關係。」(p. 54 )

當題材已經具有清晰的辨識度時,文字反而變成錦上添花的作用了。譬如戰爭照片出現在報紙上時,文字往往能強化影像,但影像本身已經強烈得具有揭露與批判的力量了。班雅明受限於時代,但根據他的看法,我們可以認識初期的攝影發展以及期間不斷出現的辨證,諸如真實與虛構、靈光與消逝、呈現與解說,有些點到為止,有些就在現今仍能發人深省。譬如:真實的追求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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